一字縹緲

「一直在被逼迫。」

「A家庭有兩個小孩一男一女，男孩子是個跳級生，咚的就穿著土色制服，爸媽說著他英檢過了；女孩子從小綠綠到後來大學考不好，即使如此，這家人給人的印象就是外表和內在都得到高分的優質家庭，永遠都閃亮亮。儘管聚會時，他們兩個只專注彼此，偶爾和你眼神交會也只是眼神交會，不會有然後。」
「B家庭有兩個小孩，都是男孩子。兩個都學業有成，出國唸完書回來都有了工作，一個帶著和自己很有夫妻臉的女朋友，說著已經確定會結婚；另一個去年帶過女朋友來聚會，是那種路上看到就會"啊正妹"的女孩子。父母買了豪宅，嘴巴掛著工作，這次聚會，媽媽還穿著喜氣的紅色。見面時總會帶東西給大家，不是去哪哪哪買的，就是去哪哪哪買的。」
「C家庭有一個男孩子，是很普通的家庭，男孩子沒來，說是為了補習，今年五月準備考高中。從他媽媽欣慰的表情可以看出，是個優秀、讓人放心的孩子。」
「D家庭的媽媽對他的小孩說，要打招呼啊，可是那家的小孩永遠都不平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會感到不平衡的－－為什麼A家庭的孩子什麼都不做看起來還是很優秀？為什麼他們不用被他的媽媽逼迫？那小孩愣了，覺得自己站在行刑台上，對面A家庭的孩子眼神時而對上D家的孩子，那種只有交會，不會有聲音回饋的形式。」


年聚會就是討論未來的事，空間是由好幾個家庭聚會所組成的，外面下著雨而內部因人而瀰漫熱氣，
飯桌上說著近況說著啊這就是要靠關係啊沒有關係是不行的說著火車電影院永遠會有保留席為的是"有關係有地位的人士"，
說著說著說著一直在說著。
說著他們的成功但絕不講他們的失敗。
這是一桌只會有明亮耀眼的說故事大會，說的都是真的，說得你略感刺痛還是得聽。
你再失敗也要聽。
沒辦法，
誰叫你那麼失敗。

「心是冷的，卻還是吐得出熱氣，在雨中，白轉無蹤。」


「聚會後，有一家的媽媽很糊塗，把付帳的信用卡忘在餐廳，拿了孩子的雨傘就返回餐廳。那一家的孩子於是和爸爸並肩，在傘下踩著水坑，向著公車站走去。爸爸和孩子有身高差，不知道孩子眼睛裡充滿水氣時，那一家的爸爸有沒有看到。風簡直是吹來逼他把眼淚流出來的。站在公車站等媽媽回來前，那一家的孩子背著爸爸把眼淚抹掉，只是上公車後，孩子又哭了。他低著頭看起來像睡著，只是手一直胡亂抹著眼睛，他才不管在後頭的爸爸坐在哪、是否那角度會看到哭泣的他。」

本來說要去電影院看電影的，
風雨交加諸多原因之下，聚會改在家裡。

我接電話時聲音像是剛睡醒，不知道對面是否聽得出那類似死亡狀態的感覺。

看了同學推薦的電影，同學也看了我推薦的電影，
十分十分愉快的電影，
有了同學和爸媽在過程中的反應，電影的趣味度又更上一層。

兩部電影都播完後，
已經十一點多了，
匆匆送兩位同學到大門，
向他們道別時，我才意識到自己的雙眼是乾痛的。

我才意識到這愉快的夜晚幾乎拯救我。